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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40年】人生如画 ——访1979 级校友、中石化石化盈科南京分公司副总经理储纲

发布时间:2018年06月27日来源:校友总会浏览次数:2724


  一张水墨画,清清浅浅地晕开;一份工程图纸,精巧细密地展现。这就像储纲先生的人生,是水墨画与工程图纸的交叠,是诗情画意的浪漫与一丝不苟的劳作相碰撞,是艺术的潇洒与科学的严谨并存。储纲大部分学习和工作时期,都离不开画工程图纸。而他最倾心的休闲方式,则是画几笔山水风景。上世纪八十年代,南京工学院的校报上,刊登了一幅他的作品《江南春色》,“是这幅作品的刊登,让我真正喜欢上画画,而且喜欢了一辈子。”

  青涩年华缘结丹青储纲是南京人,文革时期,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一家人只能留一个孩子在城里,其他人都得下乡。家里安排他下乡,下乡做什么?当农民,下田耕地、挑大粪、插秧、摘棉花;练出一双铁脚板,踩死帝修反……但是,如果有一技之长,就可以少干或不干这些体力活,比如你会唱两嗓子,或者跳一段舞,就可以进宣传队;再或者你能画两笔,就有机会出个墙报招个兵什么的。那时,他就本着这么简单务实的想法,决定努力搞个一技之长,以摆脱农活之苦。

  储纲的父亲是南师大的老师,也是文化人,在南师大给儿子找了一个教画画的同乡。“那个老师叫吴可人,当时是个青年美术系教师,我去他宿舍学画画,看他画,也去美术系看其他老师画,什么报酬都没有,当时没有收钱这种做法,完全义务教我。”储纲笑盈盈地说。

1974年前后,他开始学画画,出板报;搞批林批孔时,白天就跟老师画漫画,画克己复礼、天马行空;晚上画素描,练基础。渐渐地,他的绘画水平有了明显提高,画画终于也算得上是他的一技之长了。

  “那时,学校搞学工、学农、又学军,还要批判资产阶级。就是不学文化。”储纲笑着说。批判资产阶级,就经常要办墙报,画宣传画,他的一技之长也还真派上了用场。

  就这样,在他青涩年华时,与画结缘了。

  奋战高考改写人生1977年,恢复高考,这个消息对储纲这一代来说,就是喜从天降。对他个人来说,高考无疑是他人生重大转折。由于十年没有高考,当时,举国上下,无论是在校的学生、待业的青年、上班的工人还是种地的农民,但凡是15岁到35岁的青年,几乎都去报名高考。当时最有名的打油诗:“小子本无才,老子逼我来,白卷交上去,鸭蛋滚下来。”据说是一个77级考生高考语文卷开篇诗。一百个报名参加高考的,最后被录取的难得有三、四个。

  他当时就想,能去考个什么大学呢?

  艺术学院?虽然自己喜欢,又是自己的特长,但不行,艺术学生招得太少,加上在长达十年文革中,涌现出了一批一批唱样板戏的歌唱家、画毛主席去安源的美术家,这些都是他的竞争对手,他觉得没把握考得上艺术学院,于是他选择了学数理化,考理工科。

  就这样,他扔掉了自己喜欢的画笔,捧起了数理化课本,开始了奋战高考的历程。

  那时,他离高中毕业还有一年半时间,但要在这一年半时间,补上十年荒废的学业,这绝非易事,但这却是当年777879级所有高考生走过的一段不同寻常的路程。他们捧起课本,实际连课本也没有。高考必备的教材总得有吧?但是在那个年代,物理课改为三机一泵,化学课改为农业基础知识,数理化教材更是一书难求。最好的教材,还是文革前的中学课本和习题集。为了儿子高考,他的爸爸去南师大图书馆借教材,哪里借得到?早就被借完了。最后只好三个人合借一本,轮流看。那时,他很幸运地弄到一本三角习题集,上面有三百多道题,但这习题集上没有答案,没有解析,想问老师,也无师可问。“为什么?因为老师们也都忙着去参加高考了。”他说。这本习题集每人只能用一周,大家轮流用。轮到自己用的这一周,那就是不吃不喝不睡也要做完,真是拼了命。不过,这一周下来,对他来说,从此也就天下再无三角难题了。

  当年过冬,可没有现在的暖气,只有烤火的炉子,但是家里没有多余买蜂窝煤的票,也生不了炉子;冬天冻一冻就过去了。夏天麻烦,热没法抗,蚊子也对付不了,同学们就将双脚泡在水桶里看书。当时储纲总想古代凿壁借光的书生是否也是这样对付的?看书复习需要灯吧?当时南京三天两头无预警就停电,平均一个月,停电十几天。于是同学们就纠集在一起,跑到工地上去偷乙炔,然后用乙炔自制乙炔灯。

  那时候分快班和慢班。储纲对于分班,有一个形象的比喻:“就像是老师把你们丢到河里去,你游得过去那你就去快班,你中途被淹死了,那也没人捞你。”分班考试的题目也很简单,那时候的学生几乎都没学过,考试成绩好坏,几乎完全是生死由命。分快慢班考试前夕,如果恰好你看过勾股定理,知晓3平方加4平方等于5平方,恭喜您得20分,进快班;但若是没看过,您便只会写:经测量,斜边为5,这是当时教的方法,是广大人民群众从劳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但对不起,你只能进慢班。

  那时为了高考,四十岁以下的人,差不多都在埋头复习,再也没人搞批斗贴大字报了,就是那些单身男孩追女孩也和从前不同了,大家都确信,只要成绩好自然夺芳心,成绩实在不好的也改为给女生送习题集。

  储纲和他同时代的考生都是同样的经历,不眠不休不玩不乐,学物理时一周学完力学、一周看完电学;学政治时一周背完一本书。最后,他们班上的八十个人,全部都考上了大学。他考进了南京工学院(现东南大学),而且在南京工学院的同届就有八个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他说,这就是他们那一代高考生的真实经历。

  梦启东南扬帆远航进入南京工学院,储纲掀开了人生崭新的一页。当时在南京工学院的生活,总的来说就是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几乎每一个学生都勤奋好学,都万分珍惜这难得的学习机会。

  讲起大学的这段生活,储纲感慨万千。他说:“当时流传着这样一句话:77级放下背包就读书,78级打开背包就读书,79级吃完晚饭就读书。”那时,教师严谨治学,同学勤奋努力,师生共同铸就了南京工学院的品牌。

  在南工院,作为工科学生,金工实习,要求特别严,握锤的姿式、下锤的力度都有严格要求,通过一丝不苟地训练,不仅仅是学会做出一个小榔头,更重要的是学会它的工艺流程。那时南工院的学生很受人尊重,一次同学聚餐,大家包饺子,去买肉做馅,没有肉票。卖肉的听说他们是南工院的,眼睛一湿,二话不说,就给他们称了二十斤,末了还说一句:“我的儿子也在青岛上大学”。

金工实习作品

  大二时,储纲看到前工院前的布告栏里校报征集学生画展作品。三年没画画的他一时技痒,创作的《江南春色》登了报纸。这激发了储纲难以割舍的绘画情怀。也正是这幅画,让他真正地爱上绘画。

大二时的作品《江南春色》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人生最难忘的大学四年转眼就要结束了。最后一顿晚餐学校免费,各班用脸盆到食堂打菜(实际上每人只有一个盆,脸盆也是脚盆),同学相互留言,从此天南地北各自奋斗。

1983年到1992年在军工厂里,储纲是一个认真细致的工程师,秉承南京工学院严谨的作风画完一套套军工通信产品图纸,完成了一个个军工通信设备。实际上他在工作上就是一个让领导、同事、下属放心的人。

  “大约是九十年代初,全国开始电话大普及,从没电话到家家户户装电话,需要设备、需要技术、需要资金、也需要人才,当时我所在的厂与日本公司合资,引进日本富士通的交换机传输设备去改造中国各地电话系统,我得以有机会去中日合资的公司工作。”

  中国那么多城市,都需要普及电话;于是,他的身份转变为了销售,高技术的销售也要懂技术,也要看得懂图纸。那时候,他几乎跑遍了全中国各大城市,哪个城市的新机房在哪里,老机房怎么改造,他心中一清二楚;全国各地做销售的过程中,他也天南地北的交朋友。

2005年,储纲已经是一家做通信软件的民营企业的中国北方市场主管。当时总书记胡锦涛到这家企业考察。这之后企业迎来大发展机遇,企业发展要建自己的软件园,储纲当上这家民营企业的科技地产公司总经理,于是他开始买地、建房,这可是他从没做过的;但工程师的基础和管理过程大同小异。他几乎成了全才;电梯空调强电弱电,消防人防质监安检,事事亲力;设计工程审计财务,土地规划建委发改,件件亲为。最后,他主持的这个项目完成后,得了鲁班奖。

  鲁班奖便是他从东南启程远航的帆影。

  初心难忘情归水墨“这些年我当过工程师,跑过销售,画过图纸,盖过房子,随着时代变化,我的工作也一直在变。但是,不变的是我依然喜欢画画。”年过半百的储纲,谈起最初的绘画梦想,还是津津乐道:“无论是当年没日没夜为高考奋斗,还是后来到南工学习时期,亦或几经辗转的职业生涯,画画这个兴趣爱好一直伴随着我。在学校画,在工厂画,直到现在也画。我生气的时候画画,画着画着就不气了。”

  空闲的时候,他喜欢外出寻找灵感。但是,在外面摆一个画板,像老画家一样坐在画板前,一画好几个小时,他觉得不好意思,也不方便。现在有照相机嘛,他最喜欢的搜集灵感的方式,就是拿相机拍照。在荒郊野岭拍山水,或者是去市井小镇,瞧一瞧人物情态,一幅画就出来了。

  储纲一直对中国水墨画情有独钟,他幽默地说,“油画颜料太贵了,墨汁不贵啊,但是宣纸也贵,如果画得不好,那就浪费纸张喽,有时候我画了还不如不画呢,不画,宣纸还值点钱,画了,弄不好就一文不值了。”目前的美术界画家还需要包装,而他不擅长包装,总觉得目前画得还不好,也很少拿去展出,亲朋好友要就随手送了。

  “画了那么多年图纸,最后还是情归水墨。这要感谢1981年南京工学院办的那次画展。777879级的学友们也都快退了,不论是叱咤风云的英雄,还是平平淡淡的百姓,有个爱好受益终身。”

制了几十年的工程图纸,终于要放下了,但是那份做事时的严谨细密,始终伴随着他。画了几十年的水墨画,他还是得继续下去,有个爱好,并且将它变成习惯,就是受益终身。现在,那幅刊登在南京工学院报纸上的《江南春色》,经过三十多年的洗礼,已经微微泛黄,水墨浓浓淡淡地浸润在报纸上,依稀可以窥见当年的春日胜景,那是一代人永不漫漶的时光记忆啊!

记者:唐千千

(转自《东南大学报》1371期第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