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画六朝松】之十
钟灵毓秀顾一樵
尹文
顾毓琇，字一樵。一樵是山中打柴的樵夫，渔樵耕读，士农工商，是农耕时代的社会分工。顾毓琇历任国立中央大学工学院院长，国立中央大学校长，与东南大学有极其深厚的渊源。1946年抗战胜利以后，顾毓琇先生思念六朝松下的校园，作《江城子·江南箫鼓》词曰：“飞霜飞雪老苍松，路千重，梦千重，樵客溪山深处度隆冬。方寸桃园身世外，苹果绿，荔子红。江南箫鼓又东风，晓来峰，晚来钟，春到人间处处月明中。
无限云山无限思，烟柳外，海天同。”寄托了抗战期间对六朝松下校园的无限思念。百年以后，在无锡郊区，有一座民间集资建造的吴文化公园，公园里的一座仿古建筑，陈列着顾毓琇教授生前获得的荣誉奖章与部分资料文献。钟灵毓秀的锡惠山人杰地灵，万顷烟波的太湖赋予江南以浩渺的水乡景色，虹桥湾的顾家是大禹的嫡裔，越王勾践之后人，历代江南顾氏人才辈出，顾毓琇的父亲性喜算学，认为“以减递比例法以代数演之，甚有趣味。凡人于学问之道，若有心得，必有发奋忘食之时。”其母亲是王羲之第六十五代女孙，在顾毓琇的身上具有科学家的才华与诗人的气质。
晚清以来开稚童留洋的风气，1915年，年仅13岁的顾毓琇进入清华学校读书，清华学校创办于1912年，是清政府用庚子赔款开办的留美预备学校。顾毓琇在清华学习八年以后，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攻读电机工程，1926年2月，23岁的他发明了“四次方程通解法”(Ku-Method)，受到麻省理工学院的注意。26岁时发明了“顾氏变数”（Ku-Variab1les），后又发明“顾氏定则”（Ku’s Rules），撰写《电机瞬变分析》博士论文。1958年顾毓琇在纽约出版专著Analysisand Control of Nonlinear Systems，1959年出版专著Electric Energy Conversion，1961年出版专著Transient Circuit Analysis.1962年出版Analysis and Control of Linear Systems.还出版有《电机论文集》，Collected Scientific Papers，Scientific Papers科学论文集两种。翻译有《电工原理》《直流电机原理》等著作。美国里海大学毕雷院长评论说：“顾氏与德荷戴等六人为现代电机分析的奠基人，为对电机理论最有贡献者。”1972年顾毓琇先生获得素有电机与电子领域诺贝尔奖之誉的“蘭姆”金质奖章以及金禧奖章，2000年，九十八岁的顾毓琇获得IEEE（电机及电学工程师学会）千禧奖章及电路及系统学会的杰出成就奖。中国电机工程师学会金质奖章，是国际公认的电机专家和自动控制理论先驱。作为教育家，他担任过民国时期中国著名大学的教授，系主任、院长或校长，江泽民、钱伟长、吴健雄、曹禺等都是他的学生。
“业精于理，学博于文”，兼擅文理是顾毓琇先生多才多艺的一大特点。他在成为电机工程师的同时，诗歌吟咏不辍，其一生创作诗歌总量近六千余首，加上一千余首词曲，出版有《蕉舍吟草》《蕉舍词曲五百首》《蕉舍诗歌一千首》《蕉舍旅游三百咏》《顾毓琇诗选》《和唐诗三百零三首》，《顾毓琇词选》《蕉舍诗词》《顾毓琇诗歌集》《顾毓琇词曲集》等诗、词、歌、曲集。以科学家的严谨与诗人的浪漫豪情，与唐代著名诗人李白、杜牧进行跨越时空的唱和。美籍华人著名历史学家唐德刚教授称誉他“虽是电机工程界的泰斗，实际上也是专业的诗人。”早在1921年清华大学文学社成立，有闻一多、梁实秋等才俊入社。1922年他创作小说《芝兰与茉莉》，由沈雁冰审稿，经郑振铎先生推荐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翻译哈姆生《牧羊神》，并且拜梁启超先生为师，他又是中国现代话剧的发轫人之一，曾创办上海戏剧学院的前身上海戏剧学校。有20多部话剧在海内外公演。在留学美国期间编导《琵琶记》，闻一多、梁实秋、冰心等加盟演出，在波士顿美术剧院公演。他擅长创作剧本，创作剧本有《孤鸿》《张约翰》《国手》《国殇》《荆轲》《项羽》《苏武》《岳飞》《西施》《白娘娘》《古城烽火》等。他创作的剧本表现爱国情操，《荆轲》《项羽》《苏武》《岳飞》四部剧本都是以表现爱国主义为主题，用戏剧鼓舞中国人民的抗战激情，1990年北京商务印书馆出版《顾毓琇戏剧选》。顾毓琇先生确实是学贯中西，兼通文理，是中国现代史上杰出的文理大师。
抗战胜利后，顾毓琇供职于陆军总司令部为中将参议，参加了1945年9月9日在南京举行的受降仪式，这是他此生最高兴的一件事。1975年巴西人文学院授予他金质奖。1976年在巴尔的摩城举行的第三届世界诗人大会上，顾毓琇先生荣获“国际桂冠诗人”的光荣称号。祖国大陆改革开放以后，顾毓琇先生作《一剪梅·祝中华文化复兴》抒发了其拳拳爱国之心：“浩荡长江卷浪花，大哉中华，美哉中华。黄河一泄倾天下，复兴文化，发扬文化。)耀昆仑映日斜。易水悲笳，胡马鸣笳，巍峨五岳彩云霞，爱我邦家，护我邦家。”顾毓琇先生爱好音乐词曲，1940年兼任国立音乐学院首任院长，是中国黄钟标准音的制定者，他根据明版乐谱整理出五十调，在台北演出成功，又将姜白石的自度曲谱翻成五线谱在纽约公开演出，出版有《唐宋歌谱廿五调》《宋词歌谱四十五调》《樵歌十首（乐谱）》等音乐著作，将中国古代音乐弘扬于世界。1991年北京举办顾毓琇音乐作品专场音乐会。
1988年5月，顾毓琇先生接受东南大学名誉教授证书。他在清华大学、东南大学、上海交大等学校设立数额不等的纪念奖学金。1992年，顾毓琇先生专程到东南大学参加建校九十周年庆典，在庆祝会上朗诵他的诗作，被公推为中央大学校友总会名誉会长。1994年中大校友“诗鸿社”成立被聘为名誉社长。顾毓琇作《忆南京———调寄齐乐天》词曰：“秦淮旧游几许。故人飘蓬久，相逢何处。灵谷凝霜，栖霞落叶，遥对秋云飞舞。南雍记取。想、月影梅庵，风翻琴谱。老干苍松，仰天迎翠羽。”
英译：Ode to Nanking：
Remember the famous River of Nanking!
Old friends were no more and nowhere to meet again!
Frost came to the Lin-ko Valley.
Autumn leaves on the mountains fell and danced to the clouds.
One should not forget the old, old paine tree
Alive since the Six Dynasties!
Let the moon shine and the wind
Welcome the beautiful birds!
作为佛学家，顾毓琇著有《禅宗师承记》《日本禅宗师承记》等佛学著作，其英文著作《禅史》（History of Zen），富有与高僧大德交往的第一手资料。顾毓琇教授是杰出的科学家、教育家、诗人、戏剧家、音乐家、佛学家，在其身上充满了江南才子的灵气，真可谓钟灵毓秀。
在2002年的一次国际研讨会上，美国哥伦比亚书法教授徐振玉女士，赠东南大学客座教授田原先生两本《徐振玉书顾毓琇诗》。在美国，顾毓琇先生时常将刚写好的诗稿和出版的诗集寄给徐振玉。徐振玉女士深感其诗反映出中国改革开放的转变和中国人的人文胸怀，于是用行书体书写了三十六首诗出版，后又书三十八首诗出版，共两册。田原先生非常爱读顾毓琇的诗，与徐振玉谈及青年时极爱于右任先生的行书，今见顾毓琇《天净沙·纪念于右任先生》曲一首，当即以硬笔书法在扉页上喜而书之：“黄河落日飞沙，玉门杨柳悲笳，出塞昭陵石马，几番歌罢，鸡鸣风雨天涯。”通篇一气呵成，气势豪放，书毕方才尽兴，并且将两本《徐振玉书顾毓琇诗》书赠我留存，今刊出与大家共同欣赏。
顾毓琇（1902.12.24—2002.9.9），江苏无锡人，1923年毕业于清华学校。后赴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深造，获电机工程学士、硕士、科学博士学位。回国后，先后历任浙江大学电机工程科教授兼主任，国立中央大学工学院院长，清华大学电机系教授，首任系主任，清华大学电机研究所首任所长。清华大学航空研究所所长，清华大学工学院院长，北京大学兼职教授，长沙临时大学（西南联大前身）首任工学院院长，1938年后，抗战联合政府教育部政务次长，抗战联合政府教育委员会主任委员，国立中央大学校长，国立政治大学校长，国立音乐学院首任院长，国立交响乐团首任团长，上海市教育局局长，交通大学兼职教授，台湾大学访问教授，台湾成功大学访问教授。1940年开始作诗词，出版诗词集。1950年移居美国，先后就任麻省工学院客座正教授、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荣休教授，并被聘为美国国家科学院理论及应用力学委员会委员。同时参加多种国际学术团体，如IUTAM国家理论及应用力学组织个人理事（1946—1996）。IEEE电机及电子工程师学会Fellow。IEE英国电机工程师学会fellow。1972年获得IEEE蘭姆金质奖章（Lamme-Medal）,中国电机工程师学会金质奖章，宾夕法尼亚大学于1972年赠与名誉法学博士（LL.D）。1979年后先后聘为上海交通大学、西安交通大学、西南交通大学、北方交通大学、东南大学、东北工学院、西北电讯学院、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两岸五所交通大学、南京大学、浙江大学等十几所院校名誉教授，欧美同学会海外名誉会长。1961年台湾商务印书馆出版《顾一樵全集》十二卷。一生出版有小说、剧本、诗集、论文集、乐谱、自传等数十种。
（转自《东南大学校报》总第121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