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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记忆06:一面湖水(毛晓兵,东南大学建筑学院88级)

发布时间:2018年03月16日来源:校友总会浏览次数:810

【作者序】

    离开南京多年后,回首往事,才会更能体会到南京的美,校园的美,身在其中不太觉得,旧地重游时会勾起很多美好回忆,就像去年年底我回南京,在母校里漫步时,总觉得对面走来的是大学时的兄弟姐……

    今年是大学入校三十周年,我们一个年级的同学约好暑假七月中,在成都组织一个同学相逢三十年聚会。去年写了一篇成都记忆,今年赶上同学三十周年聚会,于是写下这个南京记忆系列,既是对大学生活和南京的怀念,更是对一起朝夕相处四年的兄弟姐妹们的祝福。

  

南京记忆(六):一面湖水

    有天上午我去宿舍区里的小营操场,想着跑了步就把信寄出去吧,寄出去就听天由命了,自己也就解脱了,那天我在操场跑了几圈,然后到三食堂吃了早饭,恍恍惚惚走到文昌桥的邮筒旁,一摸身上,信没了,头上的汗一下就冒出来,我赶紧往操场跑去,要是信到了其他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在操场上来来回回地找了半天,还是没有,这下可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写的信没了……

   我沮丧万分,又担心信被其他同学捡到看了,那就更麻烦了,郁闷不已地回到寝室,换上西装去上课,穿衣服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西装内袋,惊喜地发现原来信还在那里,早上想着寄信,思前想后,恍恍惚惚拿出来又放回去了,虚惊一场,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去中大院画图去了。信失而复得,我觉得是天意,可能是老天安排不让我去寄,想到这里我心里终于平静下来,只等周末舞会后把信交给她。周末终于到了,还是和往常一样,她来我们学校来了,我们一起去参加舞会,我穿上西装,临出门摸了摸衣袋,一摸到信心跳又开始加速,那天跳舞因为有心事,有点心神不宁,好在她没有看出来。舞曲结束后,我送她回南大,快到宿舍楼时,我说现在还早,我们在校园里走走吧。  

    那会已是冬天,晚上已经冷起来了,校园里的人不多,我们在校园里转着,南大宿舍区不大,从正校门到珠江路门口也就三四百米,一圈,两圈,转到第三圈时,我已经开始冒汗了,我想必须把信交给她了,不然一会到她宿舍楼下,也许就没有勇气说话了,又要开始一周的煎熬……终于在转到花园快转弯时,我鼓起勇气说:我写了一封信给你,一会你回宿舍看,说着从西装口袋里拔出信,仓皇之中交给她,也不敢看她表情,只听她问了一句:经常见面还写什么信,里面写了什么。我一听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低低回了一句:你看了就知道了,我回学校了。于是也不敢看她,低着头急急从珠江路门口出来,一路小跑往学校的方向跑去。

  

    信终于交出去了,心里一下放松了下来,我跑了一会就放慢脚步,心情也跟着慢慢平静下来,回到宿舍后兄弟们也刚跳了舞回来,还有在打提壶的,我心情放松了就在旁边看了一会。那天晚上睡的很好很沉。

    刚轻松了两天,心里慢慢又开始挂念信的事,不知她读了会是怎样的心情。一想到这里,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了,就像刚考了高考放松了几天又开始担心考试成绩了,接下来的几天,我既盼着来信又害怕,因为只会两个结果,没有第三个答案,晚上睡的也不踏实,总做梦,早上很早就醒了,就听到楼下清洁工用扫帚扫地的声音,沙、沙、沙......一声声从耳朵里传到心里。于是我再也睡不着,爬起来去校园跑步了……

  

    终于又来到了周末,这个周末没有舞会,我来到南大,像往常一样和她一起去食堂吃饭,然后在校园里走了走,吃饭的时候因为有心事,也吃不出什么味道,她仿佛也有心事,于是吃了饭就默默地在校园里走着,一圈、两圈、三圈,偶尔我会没话找话地问她们学习的情况,也说说自己班上的情况,走了几圈,她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回宿舍再看,我点点头,心里既有期盼更有紧张,然后我们又走了一圈,她就回宿舍了。  

    我从校园里出来,在鼓楼附近的路灯下把信拿出来,冬天晚上行人不多,我打开信封拿出信纸,心里一阵紧张,只看了头几句:小兵,你好,信收到后又高兴又遗憾,读到这里我的头就嗡的一下,四周的街道好像也无声无息了。我稳了稳神,继续读着,读着,后来她写到她有男朋友了,读到这,我的头又嗡了一声,她男朋友是她师兄,比我们高两届,也是她们系的,已经毕业回老家了,本来希望留在南京,可是那个时候基本都是从哪里来毕业回哪里,除了考研或有其他单位接收,她说为了她男朋友没有能留在南京,她一个暑假瘦了十几斤。

    我读到这心里很复杂,失落、后悔还有残存的一点希望,又接着读,她说看看她男朋友能否考研回南京,读到这里心里彻底凉了,我想她一个女生一个暑假能瘦下来十几斤是什么概念,看来我太迟钝,话说晚了,懂事懂得太晚,然而时光无法倒流,人生也没有假如。

    记不得那天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回到寝室时已经熄灯了,兄弟们还在聊着天,我瘫在床上,把信放在枕头下面,拿出耳机,把声音调大,磁带里传来齐秦的歌声,那是他的专辑(柔情主义),里面有一首歌(一面湖水),歌中唱到:有人说,高山上的湖水,是躺在地球表面的一颗眼泪.....那么说,我枕畔的眼泪,就是挂在你心间的一面湖水.....一面湖水,一面湖水.....当时听到那首歌时,觉得那首歌真好听,写到我心里去了,我窝在被窝里,反复听着这首歌,回想着和她一起去过的紫金山上的紫霞湖,枕畔也流动着高山上的湖水,一面湖水,一面湖水.....

  

    第二天我睡了一个懒觉,因为是周日,泉哥、老金、卫国他们都在睡懒觉,我睡到快中午,和兄弟们去食堂吃了饭,洗了碗,就一个人带着随身听,从宿舍区出来,经过鸡鸣寺、穿过解放门来到玄武湖。沿着古城墙走着,带着耳机边走边听,我想一个人走走散散心,耳机里还放着齐秦的(柔情主义)那首歌:让我轻轻地告诉你我的romance ,我偷偷地爱上了冬天的暖阳,我悄悄地坠入了大海的情网,我不知不觉无可救药地为爱感伤,浓浓的柔情是止不住的泪,隐隐的刺痛是我滴血的心,浓浓的柔情是止不住的泪,隐隐的刺痛是我滴血的心......

  

    我沿着湖边走着,往西走就看到了玄武门,出了玄武门不远处就是鼓楼,鼓楼附近就是南大,而我知道也许以后再也没有精神去南大了。第二天考建筑物理,我完全不在状态,因为头天根本看不进课本,于是又只有补考了,不过我倒不觉得补考有什么麻烦,甚至当时还盼着考不及格,作为这段感情的纪念。两个星期以后泉哥问我最近怎么没带你老乡去跳舞了,我苦笑道:这回真成了老乡了。后来我到南大和她一起在食堂吃了饭,就没再去南大了。

  

    很快寒假来了,我回成都过了春节,少年的哀愁,就像易消的春雪。等我再回到南京,心情也慢慢平静了,大三下学期功课也没有之前那么忙,兄弟们有了更多的课余时间,我也没有去参加舞会了,因为没有想一起跳舞的人了,有点懒心无常,打不起精神,时常一个人坐在大礼堂前的椅子上读会小说,那时在学校门口的旧书摊上淘到一本杂志(台港文学选刊),里面有一篇张爱玲的小说(小艾),我读着读着就入迷了,仿佛来到了上海,跟着主人公一起体会着悲欢离合,从此就爱上了张爱玲的小说,在我读过的民国时期小说里,张爱玲是排名第一的,在我心中排名仅在曹雪芹之后。平常读书画图之余,常常到中大院前的操场上看兄弟姐妹们打排球,自己也会加进去,或者和齐哥他们一起打打羽毛球,那时喜欢上了网球,就买了一个网球拍,一个人跑到中大院背后练习,中大院对着大礼堂有一面实墙,我画了图就对着墙练球,一拍、两拍、三拍......打着打着烦恼就化作汗水流走了。

  

    转眼就到五一节了,家在绍兴的戚哥要回家,就带上我和泉哥、老吴一起,四兄弟一道坐火车去杭州,再赶大巴到绍兴,我们哥三个都没去过水乡绍兴,这里也是鲁迅先生的故乡,都想去三味书屋和能挖出何首乌根的百草园看看,一路好不兴奋。

  

    到了戚哥家里,我们一起去坐了乌蓬船,体验了水乡的感觉,然后到三味书屋里去看鲁迅先生刻在课桌上的“早”字,又到百草园里像模像样的挖了一下土,算是了了少年读鲁迅的文章时对三味书屋和百草园的神往,晚上来到孔乙己的咸亨酒店,吃着茴香豆,品着花雕酒,刚开始觉得很不习惯,觉得像中药一样有股淡淡的药味,等硬着头皮多饮几杯下去,慢慢地也就好点了,等几天后离开绍兴时还有点喜欢起黄酒来,因为是醇厚香甜的米酒,就是后劲十足,怪不得这里的文人还有书法家喜欢喝上几杯酒才有诗情画意。

  

    第二天我们四兄弟一起去拜访大禹陵和王羲之写兰亭序的地方,一路体会着浙江绍兴的美丽风景和淳朴民风,怪不得这里人杰地灵,诞生了王羲之、鲁迅这样的书法、文学大家,还有巾帼英雄秋瑾,不远的富春江畔还走出了郁达夫大师,弘一法师也是浙江这一带的人,真是文人荟萃,大师云集的盛产之地啊。

  

(转自“毛委员小兵随笔”2018-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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