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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记忆01:初到南京(毛晓兵,东南大学建筑学院88级)

发布时间:2018年03月09日来源:校友总会浏览次数:1315

    【作者序】

    离开南京多年后,回首往事,才会更能体会到南京的美,校园的美,身在其中不太觉得,旧地重游时会勾起很多美好回忆,就像去年年底我回南京,在母校里漫步时,总觉得对面走来的是大学时的兄弟姐……

    今年是大学入校三十周年,我们一个年级的同学约好暑假七月中,在成都组织一个同学相逢三十年聚会。去年写了一篇成都记忆,今年赶上同学三十周年聚会,于是写下这个南京记忆系列,既是对大学生活和南京的怀念,更是对一起朝夕相处四年的兄弟姐妹们的祝福。


南京记忆(一):初到南京

    我是八八年由四川师范大学附中考入东南大学的,那一年南京工学院刚恢复老校名东南大学,高三时我到同学志勇家里吃饭,他父亲是南工老校友,无线电系的,毕业后一直在计量系统工作,在老三线的深山老林里的研究所工作了很多年,所以后来志勇也报考了位于杭州的中国计量学院,那天在志勇家里和他父亲聊了一会填报志愿的情况,他就推荐我报考南京工学院建筑系,说建筑系是全校最好的专业,也是国内第一个建筑系,他以前本来想报考建筑的,可惜没有美术基础,于是就报考了无线电系,老学长聊的高兴,说当年他从南京回福建,要在杭州转车,他有时就到西湖边上转转,累了就在湖边的椅子上睡会,看来历代的穷学生赶路的经历都差不多,和老学长聊起来很愉快,还了解了学校的一些历史,于是我后来就报了东大建筑。

    那时我们学校建筑系和天大一样还采用的是四年制,毕业后两年才改为五年,和清华、同济大学一样,所以我们要在四年里完成清华、同济大学建筑系同学五年的功课,课程尤其头两年压的很满很充实,除了大的建筑设计课程设计还有各种选修课必修课,英语教育也是抓的很紧,大学时必须过四级,平常还有大量的野外水彩水粉画写生,别的系的同学看着建筑系同学一天天背着画板骑着自行车在校园里和郊外欢声笑语,或坐在小板凳上画风景和建筑,觉得浪漫好玩羡慕的很,不知学习中的辛苦和艰难,尤其对于美术基础不好的学生更是辛苦,容易找不到存在感。尤其到大课程设计要交图时,有连续一两周都在中大院东西两端的大绘图教室里赶图,时常有高年级的师兄为追求自己喜欢的师妹跑到我们年纪教室里帮忙画图,我们这些男生就没有这么好待遇了,只有自己努力画图才能拿到学分。

    很快就来到大学第一个寒假了,我因为学习学得不好,不好意思回家,就狠下心决定不回了,志勇从杭州经南京回成都,我们一起去了中山陵和明孝陵,路上谈谈各自学校里的趣事和同学,谈谈自己的学习,也谈对家乡和高中同学的想念,晚上一起去逛夫子庙秦淮河,吃羊肉串和臭豆腐。回学校后把寝室的兄弟们一个个送到车站,和兄弟们互道珍重,一路顺风,我装起来潇洒,心里真想翻过栏杆和同学们一起走。

    同学们都走了,八个人的寝室里就我一个住显得好宽敞,我把兄弟们的被子加了两床到我被子上,好睡的暖和一点,冬天南京没有暖气,只有加被子,第二天起床我就穿着军大衣去食堂打饭,然后开始一天的学习,上午跑步,回宿舍临摹建筑钢笔画,下午去学校旁成贤街上的南京图书馆读小说和哲学书。日子日复一日的过着,有个下午,我从南京图书馆出来,赶公交车到新街口,本来想去新华书店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建筑杂志,路过一个音像店,正好在放齐秦的(冬雨)的MTV,那时平常听的都是磁带,很喜欢齐秦的歌,MTV是第一回看,于是我就站在店里看起来,画面里王祖贤朝齐秦眨眼睛,齐秦给王祖贤递过去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下了班我请你看电影。看着画面,我不禁想起一个同学来,不觉有点呆了......

    大一下半学期,刚交了课程设计,兄弟们商量好第二天去郊外的紫霞湖走走,然后吃了晚饭打起扑克来,当时学校里流行打一种扑克叫“提壶”,印象中好像红桃5最大,这是一种将升级和跑的快结合起来的打法,兄弟们刚从繁重的赶图中放松下来,还可以放几天假,自然都玩的很愉快。第二天一早兄弟们一起赶车去中山陵风景区,没有作业压力了,心里很轻松,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

    那天天气很晴朗,初夏的阳光让郊外的林荫道也染上欢快的色彩,下了公交车就往紫霞湖走去,先走了一段盘山公路,然后就转到林荫小道上,阳光透过梧桐树把小路照耀的斑斑驳驳,时而有叽叽喳喳的知了和着鸟语,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就来到紫霞湖旁,湖边有个亭子,上面有蒋中正先生题写的“正气亭”三字,我在青城山山顶上看过蒋先生题了“上清宫”,所以识得先生的运笔,字体为楷书,方正厚重,字如其人,这是他抗战时期从重庆到成都登山时所题,先生遵从儒家王阳明,他到了台湾后就把官邸旁边的山命名为“阳明山”,虽然他迎娶宋美龄时,答应宋美龄的要求信了基督教,然骨子里他还是信奉传统的儒家思想,这从他一生的从政治国中、待人接物中,他的日记里更能体现出来。我想先生答应宋美龄去信奉基督教,也是当时为了能和宋美龄牵手不得已而答应,这也很好理解。

    据说蒋先生他和前妻陈洁如谈好,说他为了更好地发展,为了事业他需要与当时的名门望族宋家联姻,为了得到更多国民党高层和江浙资本家及英美方面的支持,说与宋美龄假结婚三年,然后再回来与她复婚,当时蒋介石立下了重誓,说老天作证,若不守约,就让他发配到孤岛上去。天真的陈洁如很爱蒋先生,于是忍痛答应了,她远赴美国求学,没想到再也没有回到大陆,后来蒋先生当年许下的重誓最后居然也应验了,十几年后他也败逃到小岛上,不知他晚年在岛上回首往事,心里作何想,痛悔还是无奈,惭愧还是认命,这些当然都是野史,真正的情况只有他们知道。

    紫霞湖不大,据说当年中山陵选址时,蒋先生和一行国民政府官员还有建筑专家在明孝陵附近转,走的疲乏时正好走到紫霞湖,一见清澈明亮的湖光山色心情顿时为之一振,于是选了临湖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确定在这里建亭,名字就取浩然正气的正气二字。我和同学们观赏了一会先生的书法,然后就坐下来欣赏湖面,湖面倒映着四周的小山和天空,阳光在微微荡漾的湖面上跳跃,湖光粼粼,像印象派的油画。

    两个多月前刚开春的时候和同寝室的兄弟们来过紫霞湖,当时来自贵阳的鹏哥提议比比胆量,尝尝冬泳的味道,初春的南京郊外还很有点凉,兄弟们大多穿着军大衣,还是有勇敢的来自西安的汉子老杜身先士卒,脱了大衣和秋裤,露出健美的身体和肌肉,在他的带动下,兄弟们也不甘落后,纷纷脱了衣服,只穿着裤头,料峭春风吹在身上更冷,于是我和卫国、老金、海东还有泰州的昕哥跟着老杜一咬牙往水里跳去,刹那间那个凉啊,真是凉爽到骨头里去了,不由自主地划起水来,游起来以后冷感从身上传到脖子上,又扑腾了一会才缓过神来,身上感觉没这么冷了,再游了一会,从水里出来,赶紧擦干身上,把衣服套上大衣后一下就温暖起来,兄弟们说起那天冬泳的狼狈不堪都笑个不停,从正气亭出来我们绕湖面走了一圈,然后就离开紫霞湖,原路返回,继续赶车往坐了两站来到中山陵脚下下了车,走了一会来到音乐台。

    音乐台位于中山陵山脚下,是一个露天的广场,民国时期由我们学校的老前辈大师杨廷宝先生设计,有一个露天舞台,依地形起坡的草坪作观众席,观众席呈扇形,以舞台中心往外延伸,草坪尽头是一圈花架游廊,这座露天音乐广场结合地势,尺度宜人,舞台、草坪、游廊形成一个整体,浑然天成。我就躺在草坪上看着晴朗的天,看着天空中飞翔的鸽子,天空中白色和灰色的鸽子在盘旋,带给整个广场很多活力与灵动飘逸的感觉,躺在草坪上望着蓝天白云,时间彷佛也放缓了脚步,觉得这样的无忧无虑的时光真好,我那时以为人生永远会如同那个初夏的午后,一切都在太阳的普照下,伴着和煦微风,看着蓝天上飞翔的鸽子,时间老人也在午后打起了瞌睡........兄弟们就这样在那里坐到太阳西下,看天色转暗了才走到山脚下的公交车站。车往回开的时候经过紫霞湖附近我站在车里往远处紫霞湖的方向遥望了一会,远处彩霞满天.....

    不久快到暑假了,同学们都准备回家了,正好同宿舍的鹏哥、金哥来自贵阳和成都,还有一个园林班的一个美女老乡也要回家,于是我们一行四人合计了,一起坐轮船从南京往长江上游走,兄弟姐妹们买好一箱方便面、几盒午餐肉和很多涪陵榨菜,就到下关码头上船了。第一回坐轮船在长江上航行,看着对岸的浦口,那时江北岸还没有什么建筑物,长江上还只有那座著名的南京长江大桥,在毛主席笔下:才饮长江水,又食武昌鱼,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就是这座雄伟壮观的大桥,上大学后和同学们到大桥上走过,站在大桥上可以看到两岸的不同景色,一边是金陵古城变新颜,一边是浦口忆旧貌不一会长江大桥渐渐从视野里远去,站在甲板上吹着江风,看着江水东流,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里面的主人公张忠良抗战时,从上海淞沪抗战到南京,又来到武汉,然后就是沿着长江到重庆,想起抗战烽火岁月,慨叹那场伟大的抗战里改变了民族命运,改变了千千万万人的命运,就如这江水,一江春水向东流……

    一会儿鹏哥和老金过来了,说看江景也看够了,找黄美女一起打会扑克吧,于是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打起扑克来,我和老金搭档,鹏哥和黄美女搭档,记不得打的是八十分升级还是提壶,四个同学都来自四川贵州,西南地区云贵川和湖北都是一个语系,所以我们就都讲起方言,明末清初时张献忠沿着长江进入四川,大开杀戒,可怜当时的四川长江以北的居民只剩四分之一,于是清初,湖广填四川,从两湖两广内迁了很多人口进川,所以四川以长江为界,长江以北如成都、绵阳、广元和重庆的话都与湖北话一样,长江以南张献忠军队未到的川南地区,如宜宾、自贡、乐山地区以原住民为主,讲的是传统的四川话,而贵阳因为离重庆比较近,语言发音相近,所以我和老金说的是成都口音的四川话,鹏哥和黄美女说的都是重庆口音......

    船在长江上航行,经过九江、芜湖来到了武汉,武汉码头很有些热闹,船靠岸休息了一会,我们就上码头吃小吃,记得有一种豆干很好吃,多年以后再到武汉,没有找到记忆里这么好吃的豆干,想想在船上吃方便面和榨菜吃腻了,自然吃到那豆干就会觉得分外好吃,就像小时候隔壁的发小老家是上海,她母亲回上海探亲回来带回来一盒巧克力,发小分给我一颗,我记得是牛奶加可可味道,超级好吃,等长大了自己去上海,到处想找这种记忆里的味道,发现嘴里巧克力那味道总和记忆里差那么一点点......

    离开武汉继续西行,经过宜昌不久就到三峡了,过三峡整个白天我们是跑到船顶上去的,开始不让上,说要收钱,再后来学生越来越多,船方也就管不了了。那时的三峡是原汁原味的三峡,没有修建高高的三峡大坝,江水很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李白的这首写三峡的诗道出了长江经过峡谷的河流湍急,船在两岸陡峭的峡谷里前行,经过湖北境内的西陵峡,就来到四川(现属于重庆直辖市)境内的瞿塘峡和巫峡两个峡谷。三峡崇山峻岭,长江在这里千转百回,充满了浪漫,留下了无数佳句:唐代大诗人元稹在他的(离思五首)里最浪漫的一首: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过了三峡,我们经过了七天六夜的漫长旅程,终于重庆港朝天门码头到了,在码头上岸后,欣赏了一会山城风光,第一回来到重庆,印象中的重庆都是从老电影(红岩),民国时期电影代表作(一江春水向东流),还有潘虹和许还山主演的(伤逝)那个雾都印象,到处都是码头和石街,还有高高低低参差错落的瓦屋顶,我们四人坐公交车来到重庆火车站,然后大家挥手道别,鹏哥向南行回贵阳,我们三个四川的同学登上回成都的火车,到中途的荣昌站时,黄美女下车了,我和老金继续往西回成都。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转自“毛委员小兵随笔”20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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